“你是不灭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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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 [黑金] 末途 08

“贝思柯德。”

杰兰特看着着他,可除了叫了他的名字,也再没说什么别的。

“嗯?”贝思柯德竭力收敛住身上未歇的怒气。

“……我都听到了。”好半天,对方才憋出这么一句话。那张漂亮的面庞上没有以往的平静,罕见地露出一丝为难,他像是有点费劲地解释着,“不必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然后呢?”听到这句话,贝思柯德彻底没辙了,那些火似乎一下子又涌了上来,“你是觉得这么做欠我人情还是怎么的?还是说你这么想去送死?这种情况下你还能自己出战吗?!别狂妄了!”

金发青年似乎被惊了一下,但还是平静地等着他说完了。他又开口,语气缓慢而坚定:

“如果能保护你们的话。”

“……”

贝思柯德说不出话了。

他其实有很多东西想要反驳,就像从前一样,说出队长的使命就是带领队伍做出正确判断,不能过于爱惜部下性命之类的话……

可此刻他却什么都讲不出口。

杰兰特这句话也还像当时一样,听上去那么荒谬,却被他说得那么不可动摇。

他感觉自己的气一下子都泄了,所有的愤怒都在那双闪着光芒的金眸中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感。

这个人好像总有这种力量,让他平静,却又在平静中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

贝思柯德看着对方,杰兰特的眼睛里映着有些无措的自己。

他在对方眼中经常是这样狼狈的吗?

杰兰特也看着自己,但没有看自己眼中的他。他专注着注视着这个黑发男人。

似乎一瞬间,万千星辰的光芒都集中在这个人的身上,这个人的眼中。

贝思柯德有一种强烈的想捂住他眼睛的冲动。

好像过去了万亿年,星辰光芒微风虫鸣,一切都在他的眼波间流动,又好像只过了一瞬间,贝思柯德动摇地偏开头,发出一声叹息。

他像是强制自己纷乱的思维回到正轨,补上一句:“总之,我一定会帮你的。”

“……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一步呢?”

金发男子的声音很轻,跟他一贯平静而沉稳的声线不同。

贝思柯德苦笑了一下:“因为我很久都没有遇到你这样优秀的……同伴了。”

风将两人的发吹起,杰兰特转身看向气流波动的方向,天地间穿行而来的万古长风不含任何情感,甚至略带怜悯地俯视着他们,从二人间的缝隙中轻快地穿过。


这种极度艰险的日子持续了近半个月,在和无知觉的丧尸进行了漫长的车轮战后,人类的有生战力锐减近半,剩余的人踩着丧尸和同伴的尸体,总算是活了下去。

愈发紧张的形势中,杰兰特的这一支小队凭借极高的效率与极少的伤亡,已隐隐成为了人类基地的中坚力量,几位成员自身的强力与指挥协作是他们在几次行动中保持完好的关键。

可荣誉在生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几人的提拔也不过光明正大地将他们派往更危险的区域的借口而已。

他们都有要保护的同伴,因此除了在这条黑暗的末途中奋力前行,没人能说什么。

人类的损失十分惨重,可终归有人活下来,收殓友人的躯壳,带着残存的希望与不灭的意志走下去。

至少,无论何时,黑暗中永远都有那个金色的身影引领他们前进。


在安全得到确认的那天晚上,幸存下来的人们神情恍惚,有人尖声大笑,有人痛哭流涕,营地一片混乱。也许是了解人们心理状态也都处于崩溃边缘,一向严厉的佩达也默许了他们的放纵行为,做了简单安抚后便宣布了自由活动。

这是一座微型度假村,它周边赖以宣传的天险地形此刻成了人们防御丧尸的绝佳武器。几支队伍对着几幢建筑进行了详细搜查,女人们打扫了满是灰尘蛛网的屋子,沾有血迹的床单拿出去烧掉,为现存的人类清理出了一片可以安心居住的地方。

“呼……”贝思柯德好不容易从喝酒的阵营中脱出身来,回到居住的房间,他带上门,仿佛还有些不自在似的,冲着窗边的杰兰特打招呼,“没睡呢?”

现在的人比起最开始少了很多,而这次找到的临时居所虽也简陋,可比一路帐篷扎营还是要好太多了,度假村的房间数算是绰绰有余。而为了方便照应,他们也还是按照以往两人住在一个房间里。

杰兰特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说话。

贝思柯德把枪轻轻放在床边,走到他身旁,也向外看去。

他们逃难几个月,很久没有在建筑里向外眺望的感觉了。虽然这几个月漫长得仿佛几年,但是贝思柯德还是轻易地回想起了在人类社会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杰兰特看起来似乎还要更加局促,或是……有点忧虑。

虽然杰兰特话不多,表情也似乎总是那副看起来像是微笑的样子,但贝思柯德觉得这个人的情绪十分好懂——对于任何事情,杰兰特的反应都简单直接,在面对一些常识性问题的时候也总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这与他在战斗中的表现十分不符。

但不管怎么说,他很少见到杰兰特这种神情。

战友之间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他也直接问了:“怎么了?”

杰兰特摇摇头,似乎是在下什么决心,而他正准备开口的时候,窗外一阵劝酒的嘈杂掩住了他的声音。

贝思柯德“啧”了一声,移开目光:“这都几点了,巴尔纳修好了发电机也不代表他们半夜可以胡来啊。”

“现在比较亢奋吧,明天就会很疲惫了。不知道这种日子还有多久……”杰兰特的声音微微小下去。

“嗯?你在为这个担心吗?忧虑是没用的,事在人为,我们尽力就可以了,况且现在情况比起前两天已经要好太多了。”

杰兰特凝神望向远方,隐隐约约的人声中,卡拉秋独特的嗓音隐隐约约地透出来。于是他也便问道:“卡拉秋的耳环,还是没有找回来吗?”

贝思柯德摇摇头:“虽然很遗憾,但我们都尽力了。”

“多亏她那时救了大家,但是也因此弄丢了耳环。这似乎是她重要的家人送她的东西。”

“是她的兄长吧。”贝思柯德回应着,表情意外地,有点唏嘘。

“她是个有情义的人类。”杰兰特认真道,“而且不论是在正面战场还是制作生化武器方面,都十分有天分。特别是那个黄豆派……”

“打住,别说了。”贝思柯德脸色一阵发青。

虽然时常揶揄她,但卡拉秋作为一名队友无疑还是非常合格的,不如说他们的队伍中并没有什么短板。但是除去作为战斗中可以交付后背的伙伴,在别的方面,贝思柯德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戳自己雷点的人。

上次与部下误食那盘料理导致部分军营瘫痪三天的恐怖回忆还历历在目,再回想起卡拉秋那张幽怨的面庞,贝思柯德打了个寒颤,略带嫌恶又微妙地说:“她还真是很喜欢你啊。”

“嗯?”

贝思柯德没看杰兰特,双手撑着窗框看向远方,只留给杰兰特一个侧脸:“你不会,真的有考虑过这件事吧?”

杰兰特疑惑地眨眨眼,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是吗,这就是人类的情感吗?”

贝思柯德一阵无语,他叹了口气,短暂地揉了一下搭档的脑袋,面色复杂,“你还真是迟钝……”

“……?”

气氛有些微妙,可也没人打破这份沉寂。

夜深了,喝得烂醉的人总也被同伴连拖带拽扛回了房间,天幕下渐渐安静下来,细细的虫鸣高低起伏地响起。

不管是历法还是天气,都算是深秋了,虫鸣显得哀伤又无力,这也将是这些小生灵在生命最后阶段发出的余音。

一片寂静中,似乎一切战斗,丧尸,感染与死亡都离他们远去。

在乱世中,他们享有了短暂的安宁。

没有人再说话,贝思柯德看着身边人金色的发丝被风吹起,飞舞着散入夜色,突然心中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如果时间能这样停在今夜,似乎,也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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